一天傍晚下班,我特意绕道园区小门回家。这条路线向来人车稀少,天刚擦黑,只有我一辆车行驶在马路上。
两边茂密的梧桐树上,知了们正扯着嗓子大合唱。它们像当年中学军训时练习合唱的我们,分列几个声部,歌声此起彼伏。
那时候,太阳还没落山,母亲便开始做饭。待我们吃过晚饭,晚霞飘满天空,蝉鸣未歇。夜幕降临后,两个哥哥打着手电筒,提起小桶,带上我去村后头的树林里捡知了猴。
担心踩到蛇,我们都穿着雨靴。我年纪小,胆子更小,总是走在两个哥哥中间。现在回想起来,他俩总是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,大概也是为了保护我吧。
林子里很黑,手电光扫过之处,闪现出一截截树干,以及在微风中抖动的草丛,恍若舞台聚光灯下的布景。
虫鸣声连绵起伏,远近交织,仿佛被无形的指挥棒牵引着,节奏感十足,像一场神秘演出的序曲,在夜色中轻声诉说我们未曾知晓的故事。
蝉蛹从土里钻了出来,沿着树干奋力往高处爬。它们身上裹着一层褐色的壳,最前面的足爪有着细密的毛刺,粘着些许泥土。蝉蛹头部的外壳,挡住了它们的视线。它们毫无防备,一个个先后成为夜巡者的猎物。哥哥们轻轻捏住蝉蛹,丢进桶里,一会儿工夫就收获了一小桶蝉蛹。而我,却连一只也没能捉到。
回到家,大哥把蝉蛹倒入竹筐,二哥拿来盖子准备阖上。见我仍耷拉着脑袋,二哥笑着让我摊开手掌,从筐里捉出一只蝉蛹,轻轻放在我的手心。
我伸出两只手指捏住蝉蛹,一阵惊讶——它那看似坚硬的外壳居然是软的。那只蝉蛹在我手上拼命舞动着足爪,在灯光下映出一幅颤动的剪影。这画面,永远烙在了我的记忆里。
第二天起床后,我迫不及待地掀开竹筐盖看知了。它们全都褪去了外壳,白色的身躯上长出了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翅膀。母亲将它们拿走,洗净。等它们再出现时,已经变成了餐桌上的一道美食——油炸知了。
多年后的一天,在烤肉店消费的我不慎将基围虾烤焦。一缕类似油炸知了的香气钻入鼻腔,我不由忆起了少年时的夏夜知了猴。
自从离开家,我便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所有的黑夜。说来也怪,儿时有哥哥们相伴,我却总是害怕得大呼小叫;而今独自走夜路时,即便夜色浓得化不开,我心里却再无半点恐惧。
武汉园区 赵俊玲/文 易奇炎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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