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一清晨,哥哥载着母亲和我从县城出发,驱车一百多里,回到乡下老家给大舅、二舅拜年。
上午,阳光正好。由二舅引路,我们一行五人去给外公外婆上坟。外公外婆长眠在一处山坡上,坡底是长年缓缓流淌的河流。山坡上的积雪尚未融化,有半尺多深。我们虔诚地焚香、烧纸钱、放鞭炮、祈祷。
外公外婆的墓地紧邻一大片梨园。每年阳春三月,满园都是雪白的梨花。有花儿陪伴,想必外公外婆一定不孤单吧。想到此,我心中稍稍宽慰了些。
下午,我决定到村子里四处走走,看看外婆的村庄,便骑上表弟的电动车出发了。
村子变化很大,最显著的是,以往低矮的瓦屋几乎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三层农家小楼。大舅、二舅家同样如此。楼房的造型布局差不多,一楼中央是客厅,左边房间是年长者的卧室,靠右是客房。二楼一般为两间主卧、一间客房。三楼一半是储物室,一半是露天晒台,可晾晒被褥、衣物,楼顶水泥地面可以晒小麦、玉米等粮食。
在左邻右舍的楼房映衬下,外婆家的老瓦房愈显破败。门前地上长满了青苔,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。这幢老宅本来是外公外婆留给三舅的,但他在市里买了房,且长年在外地做生意,老宅便闲置了。
老宅前有一块菜园,听说给了邻居,此时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,有白菜、胡萝卜、蒜苗、小葱、茼蒿等。这块菜园曾是甘蔗园,也是我儿时的乐土。时过境迁,我站在菜园围篱外,怅然若失。
离开故里近三十年,早已物是人非,村里的乡亲大多不认识我了。我在菜园外徘徊良久,引起了他们的注意。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过来问:“您是在找谁吗?”我解释说,这是我外婆家以前的菜园,只是顺路看一看。他热情邀请我去他家里喝茶,我连忙道谢并婉拒了。
随后,我骑车继续向前,想看一看大路边的那棵老黄槐树。
十五岁那年暑假,有一天我骑自行车去同学家借书,返回时路过村子,正好遇见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外婆。外婆让我去家里吃饭。我想到三舅做生意亏损,负债累累,怕给他们添麻烦,推说还有事,下次再来。
走的时候,外婆站在黄槐树下送我。风儿扬起她花白的头发,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爱、温和。
我小的时候,外婆总把好吃的留给我。因我爱吃甘蔗,她每年坚持在菜园种一块甘蔗。这次,我没有进家门,她显然有些难过,但也懂得我的心意。我骑车走了一段路,回过头时,外婆还站在黄槐树下朝我挥手。我停下自行车向外婆挥手作别,继续前行。转过弯,到了外婆看不见我的地方,我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再次来到路口,黄槐树已消失了——政府新建了风能发电站,其中一个大风机所在的位置,正好是黄槐树当年的地盘。
尽管黄槐树、甘蔗园和老瓦房已经或将要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失,但外婆的村庄还在,而且变得越来越美。外婆虽已离世,但她对我深厚而真挚的爱,永远温暖着我的心田。
FIT(宝科) 江克线/文 蒙春梅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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