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好久没有梦见姑父了，我很想他。
姑父皮肤黝黑，小眼睛，头发自然卷，满脸络腮胡，长得有点像电视剧《三国演义》里的张飞，只是少了夸张的八字胡。他喜欢穿一件墨绿色的军大衣，配灰黑色灯芯绒裤，脚上的褐绿色解放鞋经常沾满泥浆。
打我记事起，母亲就因病离世，父亲远赴河南煤矿讨生活。我被留在老家，和奶奶相依为命。为了减轻父亲的压力，奶奶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土地。邻居不种的、位置极差的田地，她也借过来耕种。
不忍奶奶太辛苦，姑父常常来我家帮着干些农活。在频繁的走动中，我和姑父有了很深的感情。
姑父喜欢抽烟，经常一身浓浓的烟草味。他每次来看望奶奶，我总喜欢拾一根小木棍打他的屁股。姑父笑呵呵地抱抱我，用他的络腮胡扎我的脸。我小时候不懂事，经常朝他吐口水。他不仅不生气，还咧开嘴笑，将我举过头顶摇晃。
父亲常年在外地，奶奶忙于农活，无人约束和管教我。姑父便扮演起父亲的角色，经常带我去他家。
姑父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，车子比我还高，尾座是不锈钢做的。担心我硌疼屁股，他脱掉外套搭在尾座上，用绳子绑好，这才让我坐上去。
姑父在前面蹬车，我在后面抱住他。车子晃晃悠悠，不知道骑了多久。我只记得，有一年冬天很冷，姑父骑车载我到他家时，他冷得浑身哆嗦。
初到姑父家，我比较拘谨。大姑就带我到村里转悠，说怕我以后迷路了找不到家，让我多认认路。姑父则领着表哥，一人背一个背篓，到山上给家里的牲畜割草。后来，我吵着要跟姑父去割草，姑父便把我放进背篓，背着我一块去。去割草的路上，洒满了欢声笑语。
姑父最宠我。哪怕表哥表姐的稀罕物被我弄坏，他们跑到姑父跟前告状，姑父都是向着我，从不对我发火。但，也有例外的时候。
有一年夏天，天气闷热。表哥召集村里的男孩子一起去村头的河塘游泳，我也跟着去了。姑父知晓后，怒气冲冲地跑到河堰，拿着棍子大声呵斥。表哥吓得赶紧游到岸边，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，上了岸撒腿就跑，姑父在后面使劲追。很快，表哥被姑父抓到，挨了一顿揍。我也被姑父恶狠狠地训斥了大半天。
第二天，姑父问我：“还玩不玩水？”我吓得直摇头。
“听话才是我的好儿哩！”姑父把我举起来，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。胡子一下子扎到我的脸上，突然让我有了种久违的感动。或许很多年前，姑父就已经把我当成了儿子，不遗余力地教导我。我默默发誓，长大后要好好孝敬他。
可天不遂人愿。我15岁那年，姑父患上重病，永远离开了我……
今年清明祭祖，同行的亲人无意间谈及姑父，我的心猛地被触动，泪水如注。姑父对我的关怀，填补了我童年父爱的空白。或许这段时光最终会被岁月尘封，但姑父的样子将永远刻在我的心里，永生难忘。
业成光电（成都） 周桃/文 易奇炎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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