姗姗是我的发小,小个子,短头发,典型的工作狂,热衷于股票、基金、P2P,视赚钱为人生第一要务。平时聚会聊起理财的事儿,只要她一开口,姐妹团马上垂耳恭听,恨不得当场掏出笔记本记录重点。可偏偏这么一个精明人,也有犯傻的时候。


姗姗幼年时父母离异,父亲很快另娶,又生了一个儿子,一家三口很是美满。大学毕业之前,姗姗一直随母亲生活,和父亲井水不犯河水,少有联系。前两年,姗姗父亲倾尽大半身家送妻儿移居美国,自己却留在国内经营事业。此后,他和姗姗的联系频繁了不少。比起随遇而安、不擅经营、特长是打麻将的母亲,姗姗的父亲显然有能耐许多,吃穿用度讲究,到处都是朋友,生意经讲得头头是道。熟络以后,姗姗不仅住到了父亲家,还帮他处理了不少生活琐事。父亲这个角色突然有了强烈的存在感,“我比较像我爸”也成了姗姗的口头禅。


不过,找回这段“失落的父爱”也有代价,姗姗的生活添了许多新烦恼。


“年前我爸找我借了十五万,我不知道该不该催他还。”我和姗姗在奶茶店对坐,她蹙着眉头,犹犹豫豫地开了口,说完还把吸管咬出了几个牙印。我在一旁听得瞠目咋舌。虽然姗姗算是闺蜜团里的理财达人,但毕竟毕业没几年,还要还房贷、车贷,十五万着实不是个小数目。这么一大笔钱说借就借,哪里是眼前这位理财小能手的作风。


“他最近周转不开,有钱会还我的。”姗姗说完也觉得太像是借口,又补了一句:“他之前也送了我一台宝马,几十万呢。”


“不是送,是借你开了半年,都没过户,又要回去抵债了。”我忍不住更正她。


“他以后还要送我一块地皮作嫁妆。”


“我的大小姐啊,他都沦落到找你借钱了,哪还有钱买地皮?”


不过,显然我的苦口婆心没有任何成效,姗姗小声却坚定地反驳我:“可是他很关心我,上大学的时候专门来送我,还给我买了台笔记本电脑。”


“你怎么不想想,你妈还给你出了大学四年的学费呢。”


“那怎么能一样呢?”


是的,那怎么一样呢。平时对你好的,一直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;平时不把你放在眼里的,偶尔给颗糖都能让你记一辈子。姗姗妈妈是个开朗爱笑的阿姨,家里大事小事都由姗姗做主。不过在姗姗嘴里,她则是一位“不省心”“没主见”“被自家兄妹当枪使”的糊涂老妈。以至于她半生都围着女儿打转,攒下的家底早早交由女儿打理,似乎也成了理所应当。她与父亲之间反而“因距离产生美”,当年他抛妻弃女、另觅新欢也有了时光滤镜,成了不得已而为之。姗姗对父亲的宽容与对母亲的严苛,在我这个外人看来,简直荒唐得不可思议。


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,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。也许是想找回缺失已久的父爱,姗姗对父亲比对母亲要温顺听话得多,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父亲认可,证明自己比弟弟更优秀孝顺,父亲就会更爱她。在她心里,父爱因稀缺而升值为“奢侈品”,母爱因易得跌成了“大路货”。所以,她也愿意为维系父女感情付出更多成本,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。这让我想到,在父母那一辈,全家最不受宠的孩子却最孝顺。在医院里走一圈就会发现,在老人病床前服侍左右的往往是那个常被忽略的孩子。多少孝子孝女不计前嫌、无怨无悔地付出,就为了证明“我才是最值得被爱的”;自嘲着“空有你一身基因,讨不到你半点欢心”的人,偏偏最积极地为家里大小事出钱出力。


孝顺长辈是人伦天性,弥补遗憾亦无可厚非,但执着于为某段情感过度牺牲的过程中,我们又忽略了多少身边拥有的、最应该珍惜的?像姗姗这样,得不到的就加倍爱,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,对于常伴身边的人又是否公平?何况易得的并不意味着是永恒的。不是每份感情都守在原地、永远不离不弃。那些曾经不留心的,在失去以后又会是新的遗憾、新的“求不得”。如今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,也许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。


人生列车很漫长,错过的风景固然遗憾,但当下的韶光亦需要珍惜。


龙华园区  邴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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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论列表 共有 6 条评论

驭风而舞 3年前 回复TA

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,得到的永远不会珍惜。

我非我 3年前 回复TA

旁观者清?不清?这就是爱,说也说不清楚。

沙暖岭-李志刚 3年前 回复TA

还是那句老话,老一辈的事情有老一辈的原因。姗姗的父亲不一定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,姗姗的想法和做法也有她自己的理由。只愿天下有情人好聚好善,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骨肉产生仇恨。

小苹果🍎 3年前 回复TA

现实中有很多像珊珊这样的家庭,父亲当初抛弃妻女,再娶新欢,母亲辛苦将孩子拉扯大,一方面可能是孩子虚荣心的存在,总是对富有的一方给与的爱表示感谢,而对于自己心心念念辛苦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人视若不见,另一方面可能是缺乏父爱或母爱的缘故,让孩子存在这样的心理,无论是哪一方,都希望不要把孩子当做利益的筹码。

张怀璞 3年前 回复TA

邴雪小姐姐是不是学过心理学。d(ŐдŐ๑)这个写的很深了,回想下确实是这样,总是对难以得到的孜孜不倦,容易获取的却视若无睹

欧阳 3年前 回复TA

且行且珍惜吧。越是身边的人,越容易被忽视,其实,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,珍惜眼前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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