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带的酸豆角又长毛了:先是出现盐粒般的白点,接着长出绒毛,白毛越来越长,很快连成了大块的棉絮状。不得已,我倒掉了大半罐酸豆角。剩下的两三天,我靠吃白饭和向舍友“乞讨”,才熬到星期五下午放假。

我读小学五年级就开始住校。学校在镇上,离家约十公里,一个星期放假一次,自己带米和菜。父亲常年在外务工,母亲一个人在家照料我和姐姐,还要养猪喂鸡、莳菜种地。我带去学校的下饭菜,多是母亲自制的酸豆角、酸萝卜、泡辣椒等腌菜。

住校生都是自己洗米蒸饭,吃自带的菜。刚升五年级的新生经验不足,经常把饭蒸成夹生,菜也经常长毛。我和同学们多少都有一点胃病。

有一天上晚自习,我突然肚子痛,趴在桌上,额头直冒冷汗。同桌见状,急忙跑去告诉老师。老师赶来时,我已经痛得瘫倒在地上。老师问明情况,先是喂我喝了点热水,看我没有缓解的迹象,又通知了班主任。班主任给我们村委会打去电话,让接电话的人帮忙转告我母亲去镇上的医院。打完电话,班主任骑车将我送到医院。那天,村里唯一有摩托车的陈会计正巧不在家,母亲是一路小跑赶到医院的。

医生初步诊断我是急性胃炎。他对母亲说,需要做胃镜才能知道确切情况,如果是大面积的胃溃疡或者胃穿孔,得去县里医院做手术。母亲上半身已经汗透,她看我不时呻吟,问医生能不能先做胃镜。医生说操作胃镜的医生白天才上班,可以先交费,到时优先安排。

母亲去医院前台问了费用,回来后默不作声。我明白母亲的捉襟见肘。上个星期,母亲半买半赊了两包化肥,已经把家里的钱花光了。我咬紧嘴唇,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呻吟声。母亲捋了捋我额头汗湿的头发,告诉医生我们第二天再来。班主任骑摩托车将我和母亲送回了家。

圈里的猪听见动静,嗷嗷叫着顶了好几次圈门。母亲给我擦洗完毕,又拧了一块热毛巾敷在我的肚子上,让我躺好不要动,她先去把猪喂了。

胃还是疼。母亲喂了猪,又在厨房忙活开了。划火柴声,火苗涌进烟囱的呼呼声,筷子搅拌鸡蛋的声音,热油的滋滋声,我都听得清清楚楚。很快,母亲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,叫我趁热吃,吃完胃就不疼了,又说她去看看陈会计回家了没有。

母亲回来后,说她已经借到钱了。我注意到她手里多了一根烟。母亲见我还没吃完面,问我胃是不是还痛。我点点头。

母亲点燃了那根烟,刚吸一口就被呛得猛烈咳嗽。她再次轻轻吸了一口烟,憋住气,凑过来往我的肚脐眼上吹。她俯下身的时候,衣领碰到我的肚子,我闻到一股汗馊味。母亲连续吹了三口烟,又把烟掐灭,说晚点还要用两次。

母亲重新给我的肚子敷上热毛巾,又问我还吃不吃面条,要吃的话她去热一下。我说不吃了,要睡觉。母亲端走面条,很快我就听见吸溜面条的声音。我鼻子一酸,闭上眼睛,两颗泪珠落了下来。

龙华园区  付勇/文  蒙春梅/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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